張淩擰著眉頭楞是沒記住，半天後叫嚷著讓柳寧明天自己告訴阿爹，他不願背了。

柳寧聽著便要打趣他，兩人玩笑的時候，後頭卻是傳來了不太和諧的聲音：“好，好詩啊，沒想到姐兒有了姑爺後，連詩都可以信手拈來了。”

原來是李茍，正是柳承前妻李蘭的侄兒，當初柳慶會沒了主張敗了家裏那麽多基業，這個表哥李茍可是功不可沒啊，再加上他一直對柳寧都有非分之想，這會子自然別指望著柳寧給他好臉色看。

“竟是不知這麽個矜貴的大狗子到這荒蕪的山頭來做什麽，不好好在鎮子上呆著，難不成這裏也有現成的金子撿不成？”

李茍也是個粗人，柳寧的冷嘲暗諷，他聽得懂一半，聽不懂另一半，只是嘿嘿地笑著：“姐兒這樣一個美人兒都能來這裏，我這一個粗人怎地就來不得，縱使沒金子撿，有姐兒這樣好聽的詩句和美人兒撿，也著實比金子矜貴啊！”

這話頓時羞怒了柳寧，只見她也不給李茍一個好臉色看，側過臉皺著眉罵道：“我倒是不知這詩能有多好了，你如今卻是礙著我相公欣賞夕陽了，若不是個沒趣的，還是趕緊離開的罷。”

柳寧拉了臉，可是李茍卻沒有，依舊笑呵呵地腆著臉就是走近了兩步，隔空輕浮地嗅了嗅柳寧的體香道：“香，真香。阿姐你也知道，我自小就喜歡這詩啊，句啊的，你能有這般好的詩，怎地就藏著掖著呢？”

“那什麽，落日與孤雁一起飛，秋天都是一個色？好，真的是好。”

還不等柳寧鄙夷，張淩都是聽不下去了：“什麽呀，柳寧說的可不是這個。”

被這般當眾揭穿本是尷尬，可是因著張淩是傻子，他絲毫不覺得羞愧，反倒是問：“那說的是什麽？”

被這一問，張淩苦惱地皺起了眉頭，他的記性很好，可是唯獨這句話不知為何他記了很多遍總是記錯：“落霞與秋水齊飛，孤鶩共長天一色。”

李茍猛地一拍手叫好：“姑爺好記性，我就給記差了，正是則個。”

柳寧不想和這個人多說什麽，轉過身去，後腦勺背對著李茍，想著他應該會識趣自己離開，卻不曾想，他竟是賴著不走了。

“姐兒，前日我在家看書，卻看到一句詞怎地也不知在描些什麽，本有心問人，卻你也知道我家裏人多是粗人，不識字，今日難得遇見姐兒如此雅致，倒是想來問上一問，不知可否請教一二？”

說到這裏的時候，他把眼看了柳寧一眼，柳寧其實就比他大了一歲，打小就出落地標致惹人愛，李茍自是一心垂涎，本也有求妻之意，可卻因著九年前的事情兩家落下了結，但也關不住他的滿心春意，尤其是今日見著，發現柳寧做了人婦之後更具別韻，想到張淩不就是傻子，就想要拿話來試探柳寧。

柳寧知道他狗嘴裏肯定如不出象牙，但是存心想著快點打發了他離開，便道：“什麽詞？”

“書上有雲：夜來君臥思妾側，美人如皎落星河。又有言是：乍對不相識，徐思似有情。反覆琢磨，卻不知是為何物，以致於這幾日苦思夜想，夜不能寐。”

柳寧一聽，又見李茍眼裏濃郁的調戲神情，心中便明了一二，心裏委實一頓好罵，嘴上卻還是悠了點：“渾的是你一人，難道李家當年從王家分刮的財產，竟是叫你吃都吃不飽？”

李茍一楞，卻不知柳寧何出此言，遂問：“阿姐這是何意？”

張淩笑了：“這都聽不懂，柳寧說你家窮，吃都吃不飽。”

張淩其實沒聽懂前半，卻是因為吃不飽而想到必是家窮，因為阿爹經常說，他如果偷懶不打獵那就會沒錢，沒錢就會吃不飽。

被傻子嘲笑，李茍面上自覺難看，這會兒反而聽到柳寧愈加明顯的罵聲：

“若不是沒吃飽怎舍得叫你吃屎，若不是吃了屎，嘴裏怎會這般臭？”

張淩以為真臭，還湊過來嗅了嗅道：“是好臭，還是我的柳寧香。”

說著，便是挽住了柳寧的胳膊嫌惡地看了一眼李茍：“臭臭，柳寧叫你離開了怎麽還不走？”

李茍其實也沒料到柳寧一言不合便是罵人，心中滿腔情意付諸東流委屈道：“姐兒不願說也不必罵人罷？”

柳寧輕啐了一聲：“我該不該罵你，你心裏自是知曉。”

原來李茍說的兩句詞卻是各有典故。前者是暗諷君王美人在側心中卻又思念臣妻，後者卻是浪子蕩婦案結連理，縱使不看典故去字面理解，前者卻在一個“偷”字，後者卻又重一個“情”字，合而為之豈不是“偷情”？

這種比喻出來，若不是柳寧因為和張淩看了夕陽彩虹心情略好，這會兒早就劈頭蓋臉罵過去了，還會這般隱晦？

可是李茍卻是不到黃河心不死，還硬著頭皮說：

“擾了姐兒姑爺賞景，實是該罵，詩詞之說我應當擇日拜會才是，卻唯恐叨擾姐兒遲遲不敢上門。若不是當年之事，咱們兩家本來極為親近，當年我懵懂受有心人利用了去，姐兒若還記掛在心我自當不來添亂，可若姐兒已然不掛心，我便擇日上門一敘可否？”

柳寧萬沒有想到李茍如此堅持，都這般了還固執地想要和她私會，似這般敢對她起邪惡之心的一般都沒什麽好下場，那趙大生便是其中之一，因而本想著先將他打罵走的心思卻是突然一折，道：“自是可以，明日我要陪著姑爺回門，你尋個路口等在我回來的路上，不就可以了。”

柳寧說完，還側著臉把眼瞅了一眼李茍，李茍本害怕柳寧拒絕，卻沒想到她竟是一口應了下來，而且時間正好落在明日，明日本是柳寧外出回門之時，待回來之時找個理由打發了這個傻子，然後夜深人靜地尋個地方，豈不是瀟灑快活？

這般想著，早就心猿意馬，立刻應了兩聲，轉身笑著跳著下山去了，且忘了他方才上山的目的是為何。

張淩看著李茍跑來跳去，似乎很是好玩，也學著他的樣子玩了起來，卻不想突然吃了柳寧一記暴栗：“好的不學，盡學壞的，若是摔下去，也摔得我一個耳根子清靜。”

說完，柳寧的眼睛竟是紅了起來。

張淩本來還捂著自己的腦袋喊疼，如今一看到柳寧似乎要哭出來的樣子，連忙過去伸手替柳寧擦不存在的淚水道：“柳寧不哭，我不學了，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，好不好？”

張淩是真害怕柳寧生氣，可是柳寧這時候生的氣他又如何能理解？

“縱使以為嫁了個人總是不一樣了，如今卻被人當著面調戲，你也不聲不吭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嫁了個多孬的慫貨，卻不想這個人根本不知發生了何事，媳婦恁地受了欺負，他還在學著人跑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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